昨天夜里。是的,就在昨天夜里。媽媽打電話來說家里的老屋拆了。電話來得毫無預兆,消息來得猝不及防。
掛完電話,我靜靜地呆在房間里。死寂,茫然,心痛,鋪天蓋地的向我砸來。一個人在外奔走的這幾年,這個一直被我稱之為家的地方,這一刻的記憶卻是如此的陌生和模糊。廚房里昨晚的杯盤碗碟還堆砌在水槽里,隔壁房間的室友早已酣睡,走廊上那個早應該被換掉的燈泡有氣無力的呻吟著。壓抑,煩躁,剛才的消息沉重擊打著我,突然我就想大醉一場,好在夢里,再看一眼那熟悉溫暖的老房子
借著那醉人的酒,夢鄉將我攬入她的懷抱。平靜,溫暖,像極了我沉睡在老屋的床上。我在里面徜徉,回到了我朝朝暮暮思念的老屋。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兒時的模樣。我在那寬敞的院子里蹦跶,奶奶戴著老花鏡坐在門口仔細地拾掇著剛從地里扒拉回來的芝麻,老狗子靜靜地趴在她的腳邊,老花貓正在偷食剛從別人家廚房里順出來的魚兒。
不一會兒,鄰居家調皮的小凱在院外吹起了口哨,這仿佛是全村小娃娃們的集結號。愉快而又激烈的丟沙包游戲要開始了,我哪里還在家里呆得住,一溜煙的功夫就竄到了屋外,耳后隨即就傳來了奶奶叮囑的聲音。那脫了韁的小娃娃們只顧撒歡,哪里還記得大人們的囑咐,全都甩開了膀子玩起來了。兩兩分開,不一會兒的功夫所有的人都被劃分成了兩派。游戲在孩子王小凱的哨聲中拉開了帷幕。合作,奔跑,嬉笑,怒罵,整個場景都好不快活。
“小凱,回家吃飯了!”每天的游戲都在鄰居嬸嬸的喊聲中結束,小伙伴們也往往都是沒玩夠的,但是為防回家吃“板栗肉”,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邊跑還邊相約著明天的游戲,一會兒的功夫,原本熱鬧的場地恢復了往昔的平靜。
我回到家,奶奶的柴火飯已經燒好了,菜也已經上桌了,一盤白菜蘿卜,一碗紅燒肉,祖孫倆各一小碗米飯,因為她老,因為我小。我扒拉著米飯,專撿紅燒肉里的瘦肉吃;她細嚼著米飯,專把紅燒肉里的瘦肉挑給我吃。我笑,她也笑。晚上,我總是在她的臂彎里聽她講那些永遠也講不完的故事然后在她的蒲扇下沉沉地睡去。
那些日子喲,就那樣靜靜的從指縫中,從一季又一季的更迭中,從不眨眼的年歲中,悄無聲息地溜走了。老狗不再歡快地搖著尾巴,老花貓再也偷不了鄰居家那曬在屋外的小魚干了,小凱的哨聲也不知道從何時已不再響起。一時間,似乎所有的東西都變了模樣,可細細一看好似沒變,只是,此時的我長大了,而奶奶更老了。
惱人的鬧鐘依舊在6點10分響起,枕頭也不知何時已打濕一大塊,我已經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想起這些,因為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五十分鐘里我必須急匆匆地完成刷牙洗臉、化妝穿衣、出門趕車,開始我這日復一日的工作。而我與老屋的故事也只能停留在往昔,存留在記憶。